富曼欧潘福平：金融业的核心竞争力是人才

 

在上海举办的“中国金融业开放论坛”上，记者就近期的全球局势及金融业发展前景采访了富曼欧资本董事长潘福平先生。以下是采访记录。

记者：潘总，从“两会”结束以后，您就在全球奔波，参与各种学术交流及社会公益活动。最近全球发生的大事不少，能分享一下您的看法吗？

潘福平：好的。最近全球的热点其实就两个，一个是中美之间贸易摩擦，二是叙利亚的局势。叙利亚早就是个“脓包”，问题一直在那里，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而中美之间的贸易摩擦，应该说，这才是一个开始，以后可能会愈演愈烈，当然也有可能会峰回路转，还有可能一波未平，又起一波。总之，中美之间的矛盾和冲突才是未来真正的热点。

记者：我们知道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赴日本留学，目睹了美日之间的“贸易战”，您认为中、美之间会重蹈覆辙吗？

潘福平：我到日本的时候，美、日之间的“贸易战”已经展开了好几年了。早在1985年，日本就屈服于美国的压力，与美、英、法、德签署了“广场协议”、日元被迫升值。日元大幅升值对日本的贸易有短期的抑制作用，但从长期来看，并没有改变日本日、美之间贸易顺差的大趋势。但日元的升值造成了日本国内的资产泡沫的急速膨胀和破灭，最后使得日本的经济长期陷入停滞状态。当然，现在也有学者认为，日本经济走入低迷，主要不是日元升值，而是人口增长缓慢和人口老龄化造成的。这种说法不是没有一点道理，但我认为日元升值的负面作用是不能抹杀的。由于中国的崛起，中、美之间的贸易摩擦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至于会发展到什么程度，这取决于双方领导人和民间的智慧。

记者：刚刚美国财政部公布的汇率报告中，没有把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但特朗普突然在他的推特中称“中俄在玩货币贬值的游戏”。你认为美国会施压人民币升值吗？

潘福平：在奥巴马政府期间，有好几次都对中国施压，要求人民币大幅升值。应该说，当时中国的汇率制度还不是那么透明，汇率的市场化程度很低，存在人为操纵的空间，所以也授人以口实。但是，从2015年的“811汇改”之后，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向市场化大大地迈出了一步，汇率的形成方法也比以前透明。央行直接干预、操纵汇率的空间很小了。所以，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指责中国政府操纵人民币汇率，已难言之成理。何况，人民币兑美元，自从去年年初以来，已经大幅度升值了10%以上。去年一年，人民币基本上是全球表现最强的货币。因此，我认为美国不大可能施压人民币升值。

记者：现在有些人担心中美之间的贸易战升级，从“贸易战”升级到“金融战”，您认为有这种可能性吗？如果有，您认为该如何应对？

潘福平：首先，我觉得“贸易战”这种提法还是有欠科学，是一种带情绪化的表达。如果什么都用“战”，那就是把双方放在了敌对的位置，你死我活。我觉得中、美之间在贸易上的关系永远是一种互相依存的关系，不是敌我矛盾。双方之间不过就是一种利益争夺，都想多争一点，于是产生了摩擦，解决摩擦的时候又采取了一些带有威胁性的手法，无非是想多拿点谈判筹码，如是而已。贸易领域的问题当然首先应该在贸易领域里面去解决。但是，有些争端，贸易领域里面解决不好，就有可能扩散到其他领域。比如，刚刚发生的美国对“中兴”公司的制裁，禁止美国公司向它销售高科技产品，这就不像普通的贸易争端了。这看上去像是一场“科技战”。但凡事也要看它的因果，“中兴”公司早在两年前就因向伊朗出售禁运产品被罚并且认罚了，它这次是因为不认真履行和解协议而被制裁的，所以它自身的过错也需要反思。但美国在这个节骨眼上拿它开刀一定也有借题发挥的意思，暗示中国脖子被卡在它手里。这件事情给中国人一个警醒，没有掌握核心技术，没有核心竞争力，你什么战也打不赢。回到你刚才问的“金融战”问题，我们可以拍着胸脯说“绝不怕与美国进行贸易战”，但我们敢拍着胸脯说“绝不怕与美国进行金融战”吗？我们有金融业的核心竞争力吗？我们有调动和支配全球金融资本的力量吗？没有！所以，真正打起“金融战”来，我们只能挂免战牌了。

记者：您认为金融业的核心竞争力包括哪些内容？

潘福平：金融业的核心竞争力包括三个部分。首先是金融制度，在这种制度下，金融业的各个部门都能够高效地运转，配置资源，分散风险，产生很高的信用机制。这种制度的建设，非朝夕之功，需要至少数十年的积累；其次是金融市场，有非常众多的交易品种、非常深的市场深度，能够吸引到全球的资金来参与；再次是金融人才，有各种经验丰富的金融人才来处理各种各样复杂的金融事务。在这三者之中，金融人才是重中之重。“徒法不能自行”，制度再好，也要有人去贯彻、落实，没有人才，制度只是一纸空文。而金融市场也是靠人才来聚集人气的，没有人才也不可能形成有吸引力的市场。而人才从哪里来呢？从华尔街挖吗？不要说根本就挖不到，就是挖得到，数量也远远不够！中国的金融人才只有在金融实践中成长出来，培育出来。所以，中国金融市场的开放，是多么的紧迫，就像习主席说的“宜早不宜迟，宜快不宜慢”，只有金融市场大胆地开放，才会有一大批金融人才涌现出来，才能在未来形成中国金融行业的核心竞争力！

记者：最近，中国推出了人民币结算的石油期货，它是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的一个重要举措。您认为人民币国际化有助于削弱“美元霸权”的地位吗？

潘福平：人民币石油期货的推出，确实会加快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但是，把人民币国际化的意义提到削弱“美元霸权”的高度，为时尚早。目前人民币在全球的贸易结算中占比只有2%左右，而美元却接近60%，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即便是将来人民币占有相当重要的比例，也不要轻言削弱“美元霸权”，毕竟，美元的地位不仅仅是靠贸易实力来决定，这背后是金融实力、科技实力、军事实力、文化实力等综合力量的体现。只有我们在这些方面全面接近或超过美国时，人民币才可能对美元的“霸权”构成实质性的威胁。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尽可能地谦虚、谨慎！

记者：谢谢潘总接受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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